第36章 【民國】霧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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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民國】霧人（1）
有人曾對江陽說過，這世上所有流離的魂魄，不過是在尋找一個歸宿。
人，亦是如此。
這句話江陽一直記著。
被北洋軍統關了四年，在他被推出密室的這一秒，他連眼睛都睜不開。
已經有多久沒有見過這麽和煦的陽光了？外界的一切他已經失去了四年感知，而在這四年內，他亦是在想著，曾經對他說過那句話的人究竟去了哪裏。
獲得了釋放，他卻依舊駐足在密室前。
該去哪裏呢？他不知道。
“快走！”別槍的守衛又狠狠推他一把，江陽這才回過神來，終於邁步。
習慣了常年的黑暗，如今見到這麽明亮的天空，他反倒是下意識的低下頭。
兜兜轉轉很久，最終回到四年前的那個小漁村。
“瘋子又回來了。”
“他怎麽不在外面死了？還跑到村裏來想禍害我們？”
“可別去招惹這種人！說得出那麽神乎邪乎的事情，保不準能看見鬼，是通靈人都不一定！”
“走走走，當作沒看見他……”
江陽拖著骯臟又疲憊的身子從不少村裏漁民身邊走過，長發散亂正好掩蓋住他無神的眼。
周圍的人怎麽議論他都不在乎了。早在四年前他被軍統帶走的時候，他的人生就已經不再是自己的了。
走到漁村的盡頭，總算是避開了所有人。
海浪翻湧而上的聲音清晰傳來，江陽忽然頓住腳步，頓了很久之後才將視線轉去前方的大海處。
有漁船歸來。
“聽說你能看見一些很有意思的東西？”
下一瞬，一個明朗的女聲從江陽背後傳來。
江陽一動未動，沒有要接話的打算。
“我是從南京來的學生，專程來聽你的故事。”女聲再次傳出。
走到江陽眼前，他都沒擡眼看她一瞬。
是個穿藍色上衣，黑色長裙的女學生，面容還算清秀，帶著爽朗的笑容，手上拿著一個本子一只鋼筆，似乎想要記錄些什麽。
“你是江陽吧？”女學生企圖確認，江陽卻始終站著發呆不理睬她。
“我叫楚曉，沒有惡意，就是想了解了解四年前你口中的事情。”
江陽眸中微微一動。
已經四年了啊，當外人再次提起與這番往事有關的一點一滴都會果斷牽動江陽的心緒。而眼神，是最偽裝不了的一點。
楚曉看出江陽眸中的異樣，遂趁熱打鐵道：“我聽說了，你有一種能看見他人所不能見的能力，你能給我詳細說說嗎？”
江陽轉身離開，一言不發。
四年前的事情，他想提起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從前沒有人相信他，難道到了現在一切就會改變了？江陽不相信。
與其再一次被當成怪物，倒不如一個人安分守己，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或許，還能等到她回來的那一天吧……
楚曉小跑幾步追上他的腳步，繼續開口：“四年前的事情大家都記不清了，所以你不要有負擔。我千裏迢迢來尋你也絕不是抱有惡意，你要是方便，為什麽不願意給我講講四年前你口中的那件事？”
江陽猛地頓住腳步，楚曉也跟著停下步伐。
江陽嘶啞又低沈的聲音響起：“我不知道，別再找我。”
“只有你看見過書中記載的霧人！也只有你說出了那個令我疑惑卻又信服的故事，你為什麽不願意再說一次？”楚曉有些著急，音調不覺提高。
音落江陽的眼眸又是狠狠一顫。
她相信他說的故事？
從他說出那個故事之後，所有人都將他當怪物看，不管是四年前還是現在，他心中明白。
可，聽見有人相信他的這種話，他還是會有所觸動。
楚曉皺眉開口：“霧人是否真的存在？恐怕，這世上只有你江陽一人知道。告訴我四年前那件事我就離開，絕對不會給你的生活造成影響。”
楚曉保證。
是啊，有人會相信世界上有另一種與人類幾乎無差別的存在麽？霧人。
江陽不知道，卻擡眼看了她。
沒過多久，楚曉跟著江陽回到那所已然破爛不堪又爬滿蜘蛛絲的小屋裏。四年前這裏曾是江陽溫暖的家。
楚曉環顧四下，是一派荒涼到讓人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的境地。再將視線轉向江陽面上，長而淩亂的發依舊遮住了他的視線，讓他看上去那麽頹廢，異常的不合群。
江陽沒趕她離開，卻也沒有多跟她說上一句話。
楚曉瞧了他良久，再是做出保證：“我就在這安靜待著，不打擾你。要是……你什麽時候想找個人說說四年前的事，我隨時都在。”
她眸中隱隱閃現出一分期待之意。
楚曉是南京女子學校一名被報社預備挑選出來的學生，這次來找江陽這個人們口中的“瘋子”，純粹是為了得知四年前那件足以引起軍閥關心的怪事。
她只聽說這處漁村出了位能見到鬼神還能預知生死的人，這個人說的話沒有任何人相信。但軍閥帶走了他。
楚曉想，或許軍閥那時候是抱著似信非信的態度才秘密帶走了江陽。這件事情只有少數人知道。
楚曉對這個叫江陽的人很是好奇，因他口中透露出了“霧人”二字。
霧人是種什麽樣的存在她不知道，可她卻在年幼之際從爺爺的日記上看見過這兩個字眼。
原以為那所謂的“霧人”不過是她爺爺幻想出來的，卻不想，真的讓她遇上了第二個能看見霧人的人。
江陽。
江陽的故事是什麽她不知道，可她唯一確定的便是一定要解開霧人這種存在之謎。
手中一緊，她在角落裏蹲下休息，視線隱隱掃過江陽面上。
江陽微微挪動身子，去看這間對他來說陌生又熟悉的屋子。
這麽多年沒回來，如今一回來，反倒有些不習慣了。
將視線定格在起風的屋外。
已是傍晚時分，橘黃色的雲霞有幾乎要吞沒整片天空的趨勢，明明是已經將近昏暗的色彩，卻讓江陽心中莫名產生一股平靜。
四年前，他便是在這樣的暮色之下，遇見了那個不同尋常的人。
忽然向著外頭邁開腳步，海浪正好順勢翻湧而上，拍在平坦的海灘上，打濕了一片又一片才被溫暖的陽光曬幹的白色細沙。
這個時候，海上已經沒有漁船的蹤影了，看這天色，晚些時候怕是要下雨。
可，就是這種勢頭，讓江陽絲毫不猶豫的向著海那邊走去。
腳步愈發增快，終於小跑起來，卻在海浪停止翻湧的那一秒，他頓住了腳步。
一瞬間的安寧，已經足夠了。
思緒忽然斷了，卻也讓他深刻的意識到這不是四年前的那番景象。
已經消失了四年的人，難道還能等得回來麽？
在漸漸平靜下來的大海面前站立了許久，當天際那似乎要吞噬一切的橘黃色消失之後，江陽終於轉身回屋。
他承認自己還對很多事情抱有希望，即便是最不該有的想法，一直到四年後的今天他都沒有驅趕出一分一毫。
回到屋內，在滿是灰塵的床板上躺下。
吱呀的動靜讓楚曉微微擡頭，江陽已經閉眼躺下了。
楚曉將頭埋在雙膝之間，外頭的海果真是不平靜了。
暴風雨應該快來了，一切都有搖晃的感覺。
當然，對於江陽這種從小在海邊漁村長大的人來說，這根本就不算什麽。
外頭的作勢越發增大，引得楚曉將視線投去屋外。
片刻之後，她緊緊握住的拳頭一下松開，像是做了一個下定決心的決定一般，悄無聲息的站了起來，向著滿溢著暴風雨的大海那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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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曾對江陽說過，這世上所有流離的魂魄，不過是在尋找一個歸宿。
人，亦是如此。
這句話江陽一直記著。
被北洋軍統關了四年，在他被推出密室的這一秒，他連眼睛都睜不開。
已經有多久沒有見過這麽和煦的陽光了？外界的一切他已經失去了四年感知，而在這四年內，他亦是在想著，曾經對他說過那句話的人究竟去了哪裏。
獲得了釋放，他卻依舊駐足在密室前。
該去哪裏呢？他不知道。
“快走！”別槍的守衛又狠狠推他一把，江陽這才回過神來，終於邁步。
習慣了常年的黑暗，如今見到這麽明亮的天空，他反倒是下意識的低下頭。
兜兜轉轉很久，最終回到四年前的那個小漁村。
“瘋子又回來了。”
“他怎麽不在外面死了？還跑到村裏來想禍害我們？”
“可別去招惹這種人！說得出那麽神乎邪乎的事情，保不準能看見鬼，是通靈人都不一定！”
“走走走，當作沒看見他……”
江陽拖著骯臟又疲憊的身子從不少村裏漁民身邊走過，長發散亂正好掩蓋住他無神的眼。
周圍的人怎麽議論他都不在乎了。早在四年前他被軍統帶走的時候，他的人生就已經不再是自己的了。
走到漁村的盡頭，總算是避開了所有人。
海浪翻湧而上的聲音清晰傳來，江陽忽然頓住腳步，頓了很久之後才將視線轉去前方的大海處。
有漁船歸來。
“聽說你能看見一些很有意思的東西？”
下一瞬，一個明朗的女聲從江陽背後傳來。
江陽一動未動，沒有要接話的打算。
“我是從南京來的學生，專程來聽你的故事。”女聲再次傳出。
走到江陽眼前，他都沒擡眼看她一瞬。
是個穿藍色上衣，黑色長裙的女學生，面容還算清秀，帶著爽朗的笑容，手上拿著一個本子一只鋼筆，似乎想要記錄些什麽。
“你是江陽吧？”女學生企圖確認，江陽卻始終站著發呆不理睬她。
“我叫楚曉，沒有惡意，就是想了解了解四年前你口中的事情。”
江陽眸中微微一動。
已經四年了啊，當外人再次提起與這番往事有關的一點一滴都會果斷牽動江陽的心緒。而眼神，是最偽裝不了的一點。
楚曉看出江陽眸中的異樣，遂趁熱打鐵道：“我聽說了，你有一種能看見他人所不能見的能力，你能給我詳細說說嗎？”
江陽轉身離開，一言不發。
四年前的事情，他想提起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從前沒有人相信他，難道到了現在一切就會改變了？江陽不相信。
與其再一次被當成怪物，倒不如一個人安分守己，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或許，還能等到她回來的那一天吧……
楚曉小跑幾步追上他的腳步，繼續開口：“四年前的事情大家都記不清了，所以你不要有負擔。我千裏迢迢來尋你也絕不是抱有惡意，你要是方便，為什麽不願意給我講講四年前你口中的那件事？”
江陽猛地頓住腳步，楚曉也跟著停下步伐。
江陽嘶啞又低沈的聲音響起：“我不知道，別再找我。”
“只有你看見過書中記載的霧人！也只有你說出了那個令我疑惑卻又信服的故事，你為什麽不願意再說一次？”楚曉有些著急，音調不覺提高。
音落江陽的眼眸又是狠狠一顫。
她相信他說的故事？
從他說出那個故事之後，所有人都將他當怪物看，不管是四年前還是現在，他心中明白。
可，聽見有人相信他的這種話，他還是會有所觸動。
楚曉皺眉開口：“霧人是否真的存在？恐怕，這世上只有你江陽一人知道。告訴我四年前那件事我就離開，絕對不會給你的生活造成影響。”
楚曉保證。
是啊，有人會相信世界上有另一種與人類幾乎無差別的存在麽？霧人。
江陽不知道，卻擡眼看了她。
沒過多久，楚曉跟著江陽回到那所已然破爛不堪又爬滿蜘蛛絲的小屋裏。四年前這裏曾是江陽溫暖的家。
楚曉環顧四下，是一派荒涼到讓人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的境地。再將視線轉向江陽面上，長而淩亂的發依舊遮住了他的視線，讓他看上去那麽頹廢，異常的不合群。
江陽沒趕她離開，卻也沒有多跟她說上一句話。
楚曉瞧了他良久，再是做出保證：“我就在這安靜待著，不打擾你。要是……你什麽時候想找個人說說四年前的事，我隨時都在。”
她眸中隱隱閃現出一分期待之意。
楚曉是南京女子學校一名被報社預備挑選出來的學生，這次來找江陽這個人們口中的“瘋子”，純粹是為了得知四年前那件足以引起軍閥關心的怪事。
她只聽說這處漁村出了位能見到鬼神還能預知生死的人，這個人說的話沒有任何人相信。但軍閥帶走了他。
楚曉想，或許軍閥那時候是抱著似信非信的態度才秘密帶走了江陽。這件事情只有少數人知道。
楚曉對這個叫江陽的人很是好奇，因他口中透露出了“霧人”二字。
霧人是種什麽樣的存在她不知道，可她卻在年幼之際從爺爺的日記上看見過這兩個字眼。
原以為那所謂的“霧人”不過是她爺爺幻想出來的，卻不想，真的讓她遇上了第二個能看見霧人的人。
江陽。
江陽的故事是什麽她不知道，可她唯一確定的便是一定要解開霧人這種存在之謎。
手中一緊，她在角落裏蹲下休息，視線隱隱掃過江陽面上。
江陽微微挪動身子，去看這間對他來說陌生又熟悉的屋子。
這麽多年沒回來，如今一回來，反倒有些不習慣了。
將視線定格在起風的屋外。
已是傍晚時分，橘黃色的雲霞有幾乎要吞沒整片天空的趨勢，明明是已經將近昏暗的色彩，卻讓江陽心中莫名產生一股平靜。
四年前，他便是在這樣的暮色之下，遇見了那個不同尋常的人。
忽然向著外頭邁開腳步，海浪正好順勢翻湧而上，拍在平坦的海灘上，打濕了一片又一片才被溫暖的陽光曬幹的白色細沙。
這個時候，海上已經沒有漁船的蹤影了，看這天色，晚些時候怕是要下雨。
可，就是這種勢頭，讓江陽絲毫不猶豫的向著海那邊走去。
腳步愈發增快，終於小跑起來，卻在海浪停止翻湧的那一秒，他頓住了腳步。
一瞬間的安寧，已經足夠了。
思緒忽然斷了，卻也讓他深刻的意識到這不是四年前的那番景象。
已經消失了四年的人，難道還能等得回來麽？
在漸漸平靜下來的大海面前站立了許久，當天際那似乎要吞噬一切的橘黃色消失之後，江陽終於轉身回屋。
他承認自己還對很多事情抱有希望，即便是最不該有的想法，一直到四年後的今天他都沒有驅趕出一分一毫。
回到屋內，在滿是灰塵的床板上躺下。
吱呀的動靜讓楚曉微微擡頭，江陽已經閉眼躺下了。
楚曉將頭埋在雙膝之間，外頭的海果真是不平靜了。
暴風雨應該快來了，一切都有搖晃的感覺。
當然，對於江陽這種從小在海邊漁村長大的人來說，這根本就不算什麽。
外頭的作勢越發增大，引得楚曉將視線投去屋外。
片刻之後，她緊緊握住的拳頭一下松開，像是做了一個下定決心的決定一般，悄無聲息的站了起來，向著滿溢著暴風雨的大海那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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